不能选择生能否选择死
不能选择生,能否选择死
暑期结束,一部名为《春意短暂》(Quelquesheuresdeprintemps)的法国故事片,再度掀起安乐死的话题。近年在西方,尤其在人口极剧老化、工业化最早的几个老牌帝国,这个话题由新闻炒作到电影表述,越来越频繁且越来越深地被触及。 安乐死本身并不是针对高龄失智老人的,它最初只是围绕着因事故或疾病致重残或无生命希望的少数人提出的。但为什么这个为极少数人的解脱提出的方案,近年在公共舆论舞台上炒得这么凶呢?事实上这些看似围绕绝症患者自愿死亡的讨论,折射的是社会进入老龄化人们对未来的恐惧,要为这个可怕现实做好应对的精神准备。在工业化较早人群普遍小资化且无敬老传统的西方,“不能选择生,能否选择死”就成了整个社会的一个哲学命题。而表面优雅的哲学命题,却相当的冷酷和实际,要为高龄老人大量耗费社会资源而年轻一代无以为继的那一天设计好对策。这才是安乐死在西方成为如此普遍的公众话题的真正缘由。 “活要活得有尊严”是安乐死的道德理由,这个切入点非常妙,堵了所有人的嘴。一个实则淘汰弱者的行为就这么转身一变成了高尚洒脱的举措,尤其满足了苛刻要强的西方人喜欢支配一切的本性。就像影片《爱》(今年获金棕榈大奖)中相爱一生的老伴以此理由用枕头杀死了中风后不能自理的妻子,亦如《春》片女主人公在儿子发现她填写了安乐死表格时的回应:“至少这件事我可以自己支配。”在这个口号下,已有医生自觉行动,背着亲属切断高龄病人的救护,半年多前就曾逮到一位,他用此法送走七位老人,他的理由是帮了大家的忙:一帮了老人的子女,二帮了欲壑难填的社会医疗保险,三帮了活着已无尊严的病人(失智、丧失自理能力)。这个案子有很大可能不了了之,虽然安乐死在法律上是禁止的,但医生有同行的支持,老人的亲属要求司法惩罚医生的意愿也不强。 《春》片中这个孤独、严苛、律己、生活中不放过任何细节的女人自愿奔赴黄泉,是因为活下去每一天都是痛苦。丈夫已逝,独生子是个失败者,年近半百没结婚、没子嗣、没工作、没房子,挤在母亲家,母子偏偏同类,水火难容;又身患脑癌,肉体、精神随时可能落入自己不再能支配的境地。而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支配能力,将是这个孤绝女人继养出孽子这一人生败笔之后的更大失败。决定赶在失败之前支配死亡的母亲在生死契阔的路上,与克星一般的儿子终于永远地和好了,平时在家里吃饭都难处一桌的母子相伴着赶往安乐死合法的瑞士。《春》片难得的是导演斯特凡·布里兹(StéphaneBrizé)将整个安乐死过程表现出来,母子二人来到瑞士一栋风景旖丽的别墅——协会安排的死亡地点,在喝下亡灵药昏迷前的几分钟里,活着势不两立的母子哭泣着紧紧相拥,生命门槛前互吐爱意,那是死亡安排的结局。 (边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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